在童书中，“好爸爸”不止有一个侧面
在童书中，父亲的形象远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多元，也更接近于真实。在孩子的憧憬中，爸爸可能是“无所不能”的；但在妈妈看来，自己的丈夫是个手忙脚乱的育儿新手；而爸爸自己觉得，他是带着孩子领略更广阔的世界的老师……而作为一个成年人，爸爸也许会有自己的困境。
《古纳什小兔》内文图。
在本文中，我们梳理了经典童书中的4种父亲形象，不论是哪一种，都不是对“父亲”这一角色的架空想象。或许正是因为其中流露着真实，所以令人感动。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撰文丨王铭博
在儿童视角中，
爸爸“无所不能”
不论在哪种文化中，父亲总会被赋予“无所不能”的滤镜——他们赚钱养家、保护家庭、成就了不起的事业。与其说父亲的“无所不能”是一种现实，不如说它是社会对父亲这一家庭角色的期待与要求。
在童书中，不乏表现这样“无所不能”的爸爸的作品。比如几乎每个家庭都有一本绘本《我爸爸》。它是绘本大师安东尼·布朗的代表作，从孩子的口吻，描述了自己“无所不能的”爸爸的方方面面。绘本的故事是这样开始的：“这是我爸爸，他真的很棒。我爸爸什么都不怕，连坏蛋大野狼都不怕。他可以从月亮上跳过去。他还会走高空绳索……”
《我爸爸》，［英］安东尼·布朗 著，余治莹 译，启发文化出品，河北教育出版社，2019年10月。
作者安东尼·布朗以超现实主义绘画风格见长，在《我爸爸》中，他开篇就将现实与幻想融为一体，让穿着睡袍的爸爸将目光凶狠的大野狼赶出家门，儿童亦真亦幻的视角就此成立。
《我爸爸》内文图。
幻想和对现实的超越在这本书中至关重要，它们给绘本注入了极具说服力的童真。画面中的幻想性不仅增添了乐趣，还时刻告诉读者，这是孩子眼中的爸爸，而不是来自一个成年人对“父亲”角色的歌颂。也许孩子是在为了爸爸吹牛皮，也许在孩子的眼中，爸爸就是这么厉害，而不论哪种理由，都源自孩子对爸爸的爱意，还有孩子对周遭小世界的想象。
恐怕没有哪位父亲会真的觉得自己“无所不能”，但若是孩子愿意将憧憬放在自己身上，又何尝不是件值得骄傲的事呢？
《我爸爸》切中了父母与孩子之间的情感，广受家长欢迎。仅2019年由启发文化出品的版本，在某图书销售平台上的评论数就将近27万。但在绘本背后，有着一个悲伤的创作故事。安东尼·布朗的父亲是一个富有男子气概、勇敢又细腻的男人，但在安东尼18岁时，父亲猝然离世。安东尼一直想创作一本反映爸爸“积极、阳光的一面”的绘本。有一天，他在被遗忘的手提箱里发现了爸爸的旧睡袍。
“我从提箱里拿出睡袍，捧在手上，转瞬间被带回五岁左右的时光。几十年来我第一次记起，一个小男孩认为自己爸爸无所不能是怎样的感觉……”
睡袍唤起了安东尼五岁的视角，于是他创作了《我爸爸》。在故事的结尾，他画了一个父亲能够给孩子的最最充满爱的拥抱。
《我爸爸》内文图。
《我爸爸》超现实的幻想性和儿童视角让这本书诚实、动人，安东尼·布朗用5岁的感受去讲述父亲，而不是作为成人，将“父亲”这一社会角色崇高化。因为在孩子眼中，爸爸无所不能，但在成人的世界里，爸爸只是个普通人。
在妈妈身边手忙脚乱
协助育儿的爸爸
从十月怀胎，到产后哺乳，妈妈天然地在养育孩子这件事上付出许多。不论是绘本还是育儿类的工具书，也大部分都以妈妈为预期读者。而爸爸，更多是在育儿生活中手足无措的那个人。
在绘本中，不乏经常陪伴孩子却手忙脚乱的爸爸形象。比如在《古纳什小兔》中，莫·威廉斯以自己为原型创造的父亲就是这样的爸爸。
《古纳什小兔》，［美］莫·威廉斯 著，阿甲 译，爱心树童书出品，新星出版社，2021年10月。
爸爸带着还不会说话的小女孩翠西去洗衣房洗衣服，小女孩抱着自己心爱的玩偶古纳什小兔。翠西在洗衣房玩得很开心，还帮爸爸往洗衣机里投了硬币。但在回来的路上，翠西突然急了，哇啦哇啦地说婴儿语，爸爸却怎么都没听懂，翠西没办法，只能大哭大闹，爸爸也渐渐开始不耐烦——直到妈妈开门，立刻问道：“古纳什小兔呢？”爸爸像被雷劈了一样愣在原地。这样的描摹很有趣，也很贴近生活。
《古纳什小兔》内文图。
接下来，爸爸和妈妈立刻带着翠西跑去洗衣店，寻找她心爱的古纳什小兔。哪怕爸爸不是无所不能的，他仍很在意自己的孩子，不想让她伤心，立刻去解决对她来说很重要的问题。
在“古纳什小兔”系列三册中，莫·威廉斯塑造的父亲是一位高度参与育儿生活，但又总比妈妈“技低一筹”的爸爸形象。这样的爸爸虽笨拙，但很有耐心，也乐于和孩子相处。在现实生活中，这样的父亲真实且可爱。
《跌跌撞撞的爸爸》，［日］吉竹伸介 著，代珂 译，爱心树童书出品，新星出版社，2021年8月。
这样的父亲有一个共性，就是认同妻子的付出和情绪、对妻子有真挚的感情。在给新手父母的图文书《跌跌撞撞的爸爸》中，吉竹伸介描绘的也是这样的父亲。他讲述了许多当爸爸的真实心理，还有孩子出生后，年轻父母生活的改变。他写道：“生活中状况不断，让人迎接不暇。但不管你多辛苦，有件事情一定不能忘。那就是‘妈妈更辛苦’。如果妈妈还要上班，那更是辛苦加倍！”
《跌跌撞撞的爸爸》内文图。
吉竹伸介的思考并没有停留在承认母职的辛苦。在这条漫画的后半段，吉竹伸介说：“说到底，爸爸的职责就是使尽浑身解数，让妈妈开心。‘和她结婚，是为了看见她的笑容！’请记起自己的初心，或者干脆就用这句话给自己洗脑吧。”
《跌跌撞撞的爸爸》内文图。
爱妻子的爸爸，自然也会将安全感给孩子，哪怕他的努力有些笨拙。在后记中，吉竹伸介写道：“早在我大儿子出生时，就有出版社邀请我创作育儿主题连载漫画。但那时，我每天要照顾孩子，压力很大，既没有精力也没有心情创作……俗话说‘好了伤疤忘了疼’，对那些正在被‘疼痛’折磨的读者（新手爸妈）们，我要说些什么好呢？……我唯一能做的，就是告诉大家结痂前我有多疼。”
这可能才是一个好爸爸的真实处境吧。
尝试带孩子
走入广阔世界的爸爸
在《儿童文学的三大母题》中，刘绪源将儿童文学中“爱的母题”分为“母爱型”和“父爱型”，他是这样描述“父爱型”作品的：“‘父爱型’的最大特征是‘直面人生’。它已向成人文学的方向跨出了一大步，其审美追求也开始转向‘揭示人生难言的奥秘’。”
《儿童文学的三大母题》，刘绪源 著，复旦大学出版社，2015年9月。
在童书中，有许多尝试将生活的真谛教给孩子的父亲形象。在瑞典画家爱娃·艾瑞克松绘制、瑞典作家乌尔夫·塔克撰写故事的《爸爸带我看宇宙》中，就是这样一位尝试带孩子走入更广阔的世界的父亲。
牙医爸爸在下班后，说要带儿子去看宇宙。他们漫步穿过小镇，路过公园、五金店、鱼店，天色渐渐暗下来，终于来到人们经常遛狗的草地。爸爸对儿子说：“在高高的天上，一切都是那么纯净、安宁，那里的一切都秩序井然。你是不是觉得心里很安静？这是因为宇宙太大了，其他的一切和它比都显得太小了。”
《爸爸带我看宇宙》，[瑞典]乌尔夫·塔克 著，[瑞典]爱娃·艾瑞克松 绘，赵清 译，接力出版社，2014年1月。
孩子对爸爸的话似懂非懂，对于他来说，“所有的星星都在乱飞，它们胡乱堆在一起，就像阳光照射下客厅里的一粒粒灰尘一样。”但他应和着爸爸，因为不想显得自己傻乎乎的。
《爸爸带我看宇宙》内文图。
爸爸带儿子散步来建立孩子宇宙观的教育尝试似乎并没有成功——他踩到了狗屎，逗得儿子哈哈大笑。爸爸有点沮丧，他对儿子说：“你肯定还要再长大一些。我多想带你去看一些美的东西，让你永远都记得。”儿子回答道：“我肯定一辈子都不会忘的。”
这个故事绝妙之处在于父与子之间的参差——孩子被爸爸踩到狗屎逗笑，爸爸却以为他对儿子的美学教育失败了。事实上正相反，这段父亲的温暖陪伴与爱的教育，正因这小小的出丑而更加真实，也令孩子不会忘怀。
父亲对孩子的教育也不总是对的，有时，父亲对孩子的预设会被孩子的行动打破。在法国作者卡特琳娜·沃尔克斯的作品《举起你的爪子！》中，小仓鼠比利的爸爸是个牛仔，爸爸觉得比利性格软弱、善良，无法成为合格的牛仔，于是给了他一套牛仔的行头，教他拿着枪对准动物，然后说“举起你的爪子”，口气要恶狠狠的。牛仔爸爸让比利拿着没有子弹的枪出门练习，并叮嘱他要小心狐狸。
《举起你的爪子！》，[法]卡特琳娜·沃尔克斯 著，99读书人出品，人民文学出版社，2018年4月。
比利吓唬了蚯蚓，蚯蚓说“我没有爪子”，吓唬了小老鼠瑟瑟，瑟瑟问“举哪只爪子？”比利遇见大家很开心，大家都跟着比利一起去吓唬人。但他们遇到了追着兔子跑的狐狸，狐狸发现了他们，抓住了蚯蚓。比利挺身而出，对着狐狸恶狠狠地说：“举起你的爪子！”比利凶狠极了，狐狸逃跑了。
比利回到家，爸爸看到他身边一群小动物朋友，很失望，“你不是去吓唬别人吗，怎么交起新朋友来了！我就是担心这点，你真不是做牛仔的料。”比利的朋友说，比利赶跑了狐狸，救了大家。比利的牛仔爸爸惊讶极了，然后非常自豪。
《举起你的爪子！》内文图。
爸爸想把世界的残酷规则教给孩子，孩子却在勇敢的同时，保持了善良。对于爸爸来说，何尝不是孩子也带着自己走入更广阔的世界呢？
处于困境中的爸爸
在童书中，也会展现关于父亲的沉重的话题，如离异、抑郁症、失业等。当父亲处于困境中时，孩子的心智很难消化这种无解的问题，相关主题的童书或许能让孩子缓解心里的压力。
同样是爱娃·艾瑞克松创作的《我的爸爸叫焦尼》就是一本讲述离异家庭的绘本。小男孩狄姆的爸爸从远方坐火车来见和妈妈生活的狄姆，他们吃比萨、看电影、去图书馆，每到一个地方，小男孩都会骄傲地对他生活中常见的人们介绍：“这是我爸爸，他叫焦尼。”
《我的爸爸叫焦尼》内文图。
晚上，爸爸要坐火车离开了，在离开前，爸爸把狄姆抱上了火车，对所有人说：“这是我的儿子，最好的儿子，他叫狄姆！”孩子对爸爸单纯的爱意获得了强烈的回应。在故事的结尾，火车开走，爸爸的手掌越来越小，男孩一个人在站台上，等到了来接他的妈妈。
《我的爸爸叫焦尼》，[瑞典]波·R·汉伯格 著，[瑞典]爱娃·艾瑞克松 绘，彭懿 译，海豚传媒出品，长江少年儿童出版社，2018年3月。
孩子很难理解成人的无奈，为什么爸爸妈妈要分开，为什么很久才能见到爸爸一次？但在绘本中，在弥漫开来的落寞中，爱意如此温暖。
在好的童书中，不论是哪一种形象的父亲，都是真实的、多元的个体，他们也被自己的孩子用心爱着。